混吃等死

【仲孟】弑

首先真的非常对不起兰太太!@兰心诺 基本上这篇是在很早很早很早... 之前就和太太定好的权谋文,然而都因为我懒我各种懒导致拖到现在,真的非常对不起太太!

这次是联文形式,我主开篇刀,兰太太主后半篇甜,不过好像这次皮过了头,刀的有点狠。之前和太太私下商定时就说好了要让方方土也感受一下来自万箭穿心的痛,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此前有太太通过苏翰视角写过仲孟,此次我也用了基本上同样的视角写了这篇文,如果有人觉得我撞梗,私下告诉我一声,会马上删文。另外由于正剧中没有提到过沈大人的全名,所以在经过我和太太的一致认同下(其实就是瞎起名字)称之为 沈袁

最后,人物ooc 苏翰不是苏翰,孟章不是孟章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写了个什么玩意儿

慎入!


————— 下划线———————


苏翰接到西冷阁出事的消息时已是残夜过三旬,他面无情绪,镇静自若好像在听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良久他将手中密报引于矮桌前灼烧的烛火,亲眼看着那纸张化为灰烬。

西冷阁位于王宫西北角,距青龙殿不过几步之遥,数年前天枢先王就在此处蓦然崩逝,悄无声息竟无人知晓,直至次日午时才被前来送膳的宫人发现,随后苏翰以一切丧事从简为由草草将先王葬于王陵,举国上下守孝三日。四月谷雨春分,天枢小侯爷孟章被世家大族全全推举,登位称王。

无论是王宫贵族亦或是朝中大臣皆知当年先王殁得蹊跷,然却任谁也不敢开口提及此事,终究任其如一缕虚幻飘渺的青烟随风散去,了无痕迹。

现在正值盛夏,即便入了夜仍是一股潮湿粘腻,热浪翻涌滚滚袭来,拔天高的槐树下是阵阵蝉声交织迭起,扰得人心烦意乱焦躁不安。苏翰推开西冷阁许久不曾修缮过的雕花宫门,扑面的热气凝重沉闷,打湿了他冷若冰霜的面庞。掀开最外间的青纱帐,寝殿内只燃着两三盏微弱的烛火,火光昏暗了无生气,只照得见那巴掌大小之地,几件桌椅摆设陈旧的像是快要发了霉。苏翰迟疑片刻,余光轻扫这素朴到不能再简陋的小屋,随后却是眉峰微蹙。他缓步上前,脚踩红云毯悄无声息,目光投向此时正卧于榻上昏睡的孟章。昔日里好歹也是一国之君的帝王如今却倒在这寥寥方寸之地,怎么想都令人倍感凄凉。

“怎么回事?”

苏翰沉着嗓音,语气里透着些许难言的怒意,对跪在一旁上半身全全伏地的内侍官问道。

“王上不吃不喝已有三日”

“传医丞看过了么?”

“看过了,说是身子过度虚弱才导致的短暂性昏迷不醒”

—— 绝食么...

苏翰眉头紧锁,神色略显凝重。他其实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所以当真面对却也毫不意外。

“... 医丞呢?”

“还在外面候着”

“传他进来”

“是”

内侍官如获解脱站起身小心翼翼退出正殿,不多时从门外走进一名中年男子,手里提着松木制材的小药箱,三步并作两步行至苏翰面前,恭敬十足双膝跪地行礼作揖,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苏翰落座于床榻侧一张陈旧木椅上,闲散地端起桌前摆放的青瓷茶杯,茶盏拨开杯中浸泡的松叶,叶尖微微泛起枯槁的浅黄,茶冷香散却也并非什么好东西。苏翰嘴角噙一抹似笑非笑,眼底露出嘲讽讥诮的神情,那神情一闪而逝,故意而为的缓言之。

“天枢归于遖宿,王上又病重,遖宿王特此命我为天枢摄政王,如今王上不吃不喝三日之久昏睡不醒,而你这个做医丞的,却对此视若无睹束手无策”

苏翰将茶杯重新置于桌面,低头垂眸匆匆掠过一眼,随即转向别处。

“张大人的这双眼睛里... ”

“想来已是容不下王上和我了”

“臣不敢!”

“不敢?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有几条命几个脑袋竟敢将我的话当作耳旁风?”

那人跪在地上满面苍白,手脚不住打着哆嗦,浑身上下淌着流不尽止不住的冷汗,像失足跌进湖中的落汤鸡,丑态百出甚为可笑。

“近来天气炎热酷暑难耐,王上食欲不佳吃不下什么东西,既然不能吃那就多准备几副开胃补身的药,务必亲眼看着王上喝下去,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明日午时前务必要让王上醒来,否则... ”

苏翰冷哼一声,咬牙切齿字字珠玑。

“小心你有头睡觉,无头起床”

“是!臣遵旨”

他起身,漫不经心地拍拍身上价值不菲的蜀锦衣,也不再正眼去瞧瑟缩胆怯的张医丞,而是转身走向软纱帐内熟睡的孟章。

少年睡得并不安稳,额前细碎的刘海被沁出的汗水打湿,一缕缕粘黏在瘦弱近似病态的脸上,呼吸微弱竟是肉眼难辨,或肩头微耸,或腹部挺动,诸此种种却是半分都看不出。少年的确是消瘦了不少,出事不过才几日,身上的皮肉竟足足少了一半有余,瘦骨嶙峋不成人形。那床青丝被原是苏翰费尽心思得来的上上之品,在少年登基之日作为贺礼亲自献上,据说这被子轻薄如蝉翼,格外柔软舒适,冬日夜里盖在身上不会觉得冷,夏日炎炎夜里盖在身上却也不觉得燥热难耐。可偏偏就是这样一张好被子如今盖在孟章身上,所经之处皆凹陷出一大块,像是要将身下人足足压断半条命。

—— 是你逼我的...

眼前重病缠身奄奄一息的少年君王昏睡不醒,羽睫纤纤簌簌颤动,无论是何人见到这般景象必定会禁不住产生恻隐之心,满怀怜悯与心疼。苏翰脸色苍白眉宇却是铁青,若说他冷血无情,世人皆是人心肉长,他确实在见到曾经由自己一手推上王位,朝夕相处侍奉多年的少年如今躺在病榻之上,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薄命模样,如何不会心痛惋惜?可这仅存的一丝怜悯却在心底停留不过烟花霎那,随即转瞬消逝,被自己生生撕个粉碎。

—— 若你孟章一开始顺从我,安安心心做个掌上傀儡,更不会因为一个仲堃仪不惜与我撕破脸,叫我多次难堪,我也绝不会出此下策,害你至此

“都是你的错... ”

苏翰放下软纱帐,将孟章重新掩于帐帘之中,转身头也不回的仓皇离去。

——————————————————

孟章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还是他的天枢君王,四月谷雨春分日,学宫栽种的海棠迎风招展,暖风拂枝头,春光无限落花涟漪。

他在春光无限中遇见了那人,一袭青衫翩翩少年郎,即便衣着素朴并不精致华贵,但样貌却是难得的英俊朝朝难掩其风华。那人生得一副机敏过人,口齿伶俐正在与众人论述前不久颁布的新政利弊,条条清晰明了,字字激荡人心。少年的出现如一抹初生的嫩叶,洋溢着朝气蓬勃的生机,自此任谁也再不曾入得了孟章的目,走得进孟章的心。他相信眼前少年就是他得以用来搅乱这天枢朝堂死水的一粒青石,虽小却足以致命,他是一股源源不断的泉水,踏着旭日东升的朝阳缓缓走近。孟章笃定若是那少年能为己所用,终有一日他将摆脱三大世族的掌控,摆脱困于艰难处境的傀儡之身,然后重掌政权,做真真正正的天枢君主,甚至还能坐拥天下,成为这钧天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于是他在这场梦里沉溺的太久不愿醒来,直至遖宿敌军兵临城下,天枢归降之日那人亲手打破他最后希望,彻底撕碎这君臣之情,孟章才算终于大梦初醒。

他醒来时浑身淌着热滚滚的汗。盛日暑天骄阳似火,即便身不在外,远远瞧见那穿透力极强的烈阳,像一枚枚细小的针狠狠刺入混沌失色的双眼,酸肿难耐。孟章病得太重,前些时日本就接连不断咳出腥红的血丝,加之这三日故意不吃不喝任由自己这般耗着。

—— 总不过就这几日活头

心已死即便留着这一无是处的身子也不过一副空皮囊。

—— 怎样都无所谓

他心意已决抱着生死由天不由己无所畏惧的态度面对这一切,那边却偏要逆他的心意顶头对着干。

“王上,您醒了?”

孟章偏过头瞧去,只见裸露于空气外的手臂消瘦如皮包骨,铁青的血管暴露无遗,透过皮肉竟还能看出几分早已被医丞刺入血肉之中的银针正闪着冷涔涔的光泽。

“王上昏迷数日,臣正用针灸之法为您疏通经脉,如今见王上醒来,臣也就放心了”

—— 是啊,有你这“妙手回春,华佗在世”的能臣医者,本王想死都难...

“臣依着王上的身子煎了汤药,王上还是趁热喝了吧”

—— 若当真喝了这劳什子苦涩之物能医好病,本王又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那漆黑如浓墨的苦汤汁被人端在手中,酸涩苦楚的药味随即接踵而至,扰得他只泛恶心。孟章不愿喝,可即便言明,那顽固之人又怎会轻易放弃?与其浪费口舌浪费心力,索性选择闭目休神,不闻不问随他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孟章只觉混混沌沌像是又睡了过去,等再睁开眼时那医丞早已不见踪影,不知去向。转而代之的,却是另一张更令他厌恶无比的脸庞。

“您醒了?”

沉闷的语调砸在这狭小的房中,看似简单真切的关心问候到了苏翰嘴里却生生变了味。

“先前张医丞告诉臣说您已经醒了,臣便过来瞧瞧”

苏翰抬起锋锐的双眼朝孟章看去,见少年沉默不作声,心下便也明了。他从喉咙处挤出一声轻咳稍加掩饰,随即续又说道。

“臣知道王上现在不愿见到臣的这张脸,甚至厌极了它,但您终归还是这天枢名正言顺的王,我既为臣子,自然应当过来看看您身体是否康愈”

这种摆在明面上的惺惺作态,典型的猫哭耗子假慈悲。如今这场戏演得是楚楚动人,若是不明缘由的旁人在场,想来他倒成了那忠心耿耿忧君思君的好臣子,而他孟章,岂不成了心胸狭窄误会忠良的昏君了?

孟章想笑,却是筋疲力尽,累得连嘴角都不想再动一动。这具身体被折腾的太久,早已乏力不堪,起初还会日夜咳嗽不止,现下竟是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这几日他总做梦,梦里皆是回顾往生,不知为何他早有预感,就在这几日这条命怕是即将走向尽头。

“臣来时见桌上煎好的药还没用,所以早早命人拿下去重新热了热,既然王上醒了,那就起身喝药吧”

孟章闭着眼睛都知道那人今时今日在此处,在自己面前披着一副好皮囊,扮演忠心爱君的好臣子究竟是何目的,愈是这样想就愈是恶心的反胃。他与他作对,视他孟章为眼中钉肉中刺,又怎会在他病入膏肓俨然只剩最后一口气时转身做起好人?孟章不屑,苏翰更不屑。

—— 披着羊皮的豺狼虎豹

孟章再蠢钝,时至今日拖着这破碎淋漓的身体和灵魂,也断不会再上他苏翰一回当。

—— 今日就算你说破了天,也休想叫本王喝了这碗“救命汤”

“天玑国破,天璇又无能将,听闻前不久还殁了一位副相,天璇亦是自身难保,若说这天权倒还算得上太平,只是也绝非长久”

苏翰手中端着那白玉碗,玉体通透晶莹,碗沿雕刻精致细腻的兰花,本该承载芳香四溢,如今却时时飘散令人作呕的苦涩之气。他走得更近,那药碗亦也离得更近,孟章三日不吃不喝,胃里翻江倒海一阵绞痛,更是在闻见浓烈的药气时刺激的险些呕出酸水来。

苏翰见状,冥冥中流露一股洋洋得意,方才举动大有故意而为之之感,他慢条斯理有一下没一下搅动汤水,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遖宿王野心勃勃来势汹汹,此番逐鹿中原势必要将钧天稳稳拿到手,战火必将延绵至天权,不过早晚而已,任谁也逃不过”

“如今这钧天,放眼望去,唯有天枢不曾遭受战火洗礼生灵涂炭,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王上,这不就是您一直期盼的么?”

—— 期盼?

孟章终于忍无可忍,侧头赏了苏翰一个正正经经的大白眼。

—— 真亏你说得出口

期盼从此钧天再不会有天枢一国?还是期盼等他孟章死后也好给你苏翰挪位?一个不打认输,归降于他国附属的结局,有什么好期盼的?

“... 苏上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何必在本王面前拐弯抹角”

孟章不想再听苏翰的“宏伟壮志”,也懒得再听他的“独到见解”,道不同不相为谋,更何况当初看中的是他孟章好驾驭才推他上的位,难道还真以为是看中了他的治国之能么?本就不是一条心如今用完了就想着扔了他。孟章嘴角勾起一抹笑,在惨淡的光晕下倍显苍凉。

“王上向来聪慧过人一点即透,如今又怎会猜不出臣的意思?”

“苏上卿的心思,本王当真是猜不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打起字谜,心底却明镜似的通透。孟章叹口气强撑虚弱软乏的身子从床榻上坐起,过长的墨发如一抔清明的月色缓缓倾泻,落于消瘦露骨的肩头,他抬眼,珠玉似的眸光沉浮流转,如月下静谧澄澈的湖水,波光粼粼间泛起柔和的平静。

“本王听闻前不久遖宿王毓埥已封你做了天枢摄政王?”

“... 是”

孟章隐隐一笑,笑尽人世沧桑尘世浮华。苏翰难得收敛一身得意刻薄,此刻他心乱如麻,明明六月暑热天却是浑身淌着冷汗。他突然有些心虚,站在君王面前不由垂下头,大抵对他而言,他苏翰终归是欠了孟章良多的。

“无论是此次天枢归降遖宿,还是往昔诸事种种,有些事只在本王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本王都帮你做到了”

孟章用余光扫了眼站在一旁的苏翰,道

“如今你已是摄政王,想来与你心中的那个位子也差不到哪里去,做人总归不能太贪心,贪心不足蛇吞象,凡事也不能做得太绝,总该要给自己留条后路,记得此前本王曾对你说过,今日本王还是那句话... ”

“人,都是有底线的... ”

言毕,孟章只觉浑身酸软筋疲力竭,他倾身靠在身后坚硬的木榻板上,未等苏翰开口就已连连摆手,示意他出去。

收到逐客令的苏翰心知就算问下去少年君王也绝不会再同他说一句话,更何况他这幅憔悴不堪的模样,怕是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无奈,他只得随意屈身行礼作揖。

“王上早些休息,臣改日再来看您”

苏翰端着那丝毫未动如今又凉透了的汤药出了西冷阁。斜阳浓稠似血,染红了半边天,树枝上的蝉声仍是没完没了喧嚣不停,叫得人心烦气躁。

“去,多叫几个人把这树上的东西打下来,别扰了王上静休”

“是”

得了令的内侍开始乌泱泱围在树下,胡乱挥动手里的长杆,卖力驱赶这所谓“扰了王上静休,惹了摄政王脾气”的夏蝉。

苏翰满意地收回目光,转眼便瞧见抓在手心里的白玉碗。

“正所谓逃得过今日躲不过明时... ”

他轻蔑一笑,抬手倾侧将玉碗里的苦药汁尽数倒于地面。

—— 就算你不说,我也有的是手段逼他仲堃仪自己出来

—————————————————

天枢王城人人皆知苏府碧瓦朱甍富丽堂皇,虽比不过王宫之大,却也是富贵奢华,尤是府邸正红门外高高悬起的那方新牌匾,字体磅礴有力大气十足。

—— 摄政王府

苏翰乘轿辇踏着如水的月色匆匆赶回府中时,门外正站着约莫三四个下人,见轿辇停在门口,一个个纷纷低头弯腰迈下台阶,掀帘的掀帘,提灯的提灯,小心翼翼伺候这摄政王府的主子。见苏翰脸色铁青,嘴唇透着点无力的苍白,服侍的下人自然明白主子此时没什么好心情,更是一时一刻谨言慎行丝毫不敢做错事,以免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苏翰前脚刚踩过门槛,后脚府内的总管家慌慌张张凑近耳畔小声嘀咕几句话,紧接着苏翰脸色稍变神色凝重,良久才重新迈开步子朝小书房走去。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约莫黄昏时候,崔大人和沈大人说是有要事找您相商,我怕真有什么要紧的急事,所以没敢拦着,叫他们先在小书房等候”

孟章终于松口答应天枢归降遖宿的那天夜里,仲堃仪突然消失在天枢王城,像人间蒸发般任谁也再寻不到关于他的半点儿踪影。若单单只是放走一个人,这等小事苏翰根本从未放在眼里,可据宫中安插的线报传话说仲堃仪当晚曾进过孟章的寝宫,两人似乎发生争执,闹得很不愉快,仲堃仪阴沉着脸出了宫门,手中还紧紧攥着一个盒子。而青龙殿正殿紫檀桌上摆放的物品中,却偏偏丢了一件致命之物。

—— 难怪啊...

难怪他翻遍王宫上下,就算将整座城掘地三尺也找不到这枚东西的踪迹。

苏翰一时恼羞成怒,愤愤甩了下衣袖。

—— 若真被他找到了那才算见了鬼!

一路穿过几座厅堂,行进后院一处偏僻地来至小书房。崔琳与沈袁早在此处等候许久,见苏翰一身入夜潮湿之气进了门,纷纷行礼作揖。

“查到了么?”

苏翰满心皆是仲堃仪走时手里那盒子的事,哪里还有别的心思管这些虚礼,只随意摆摆手,算是免了礼。

“查到了,果然不出摄政王所料”

崔琳和沈袁彼此互看对方一眼,接着说道

“丢的,确是虎符”

空气中弥漫着难捱的沉闷,那般厚重的压下来。良久崔琳见气氛凝重,索性率先开了口。

“摄政王今日可是入宫见了王上?”

“... 嗯”

“王上身子如何?可还... 撑得过去?”

“绝食了三日昏迷不醒,传医丞进宫诊治,今日已经醒了”

“... 那就好”

—— 好?

苏翰抬头鄙夷地看了眼站在面前的两人。宫里那位如今在他眼皮子底下,还算最安全也最省心,然则最麻烦也最危险的人却偏偏消失得无影无踪,试问敌人在暗他在明,算得上哪门子的好?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 我本想再等等,可现在看来就算我说翻了天说穿了地,王上也绝不会透露一丝一毫关于仲堃仪的消息”

“也不知这仲堃仪到底给咱们王上灌了什么迷魂汤,竟是连命都可以不要,拼死也要护着这小子”

苏翰睁开疲倦的双眼,目光寒彻入骨,紧紧盯着烛火下忽而靠近的飞蛾,明明惧怕那份灼热,却迷恋般的围绕那寸寸火光久久不肯离去。

“那可不是什么迷魂汤”

苏翰低沉声音喃喃自语。

“... 是害命的毒药”

守在一旁的沈袁忽然灵光一闪,迈步向前满面笑意。

“臣有一提议,不知摄政王意下如何?”

“说”

“干脆我们动作快一点,将王上直接... ”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由上至下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凌厉的直线,看得苏翰和崔琳心紧跟着狠狠一跳,浑身冒起涔涔冷汗。

“胡闹!即便那遖宿王毓埥已封我为摄政王,可这天枢王终归还是他孟章,现在杀了他倒是解了一时之恨,等到那时毓埥问起,你又该让我如何交待?”

苏翰一掌拍在桌上,吓得两人慌忙垂下头不敢再出声,他平息怒气,稳稳心神开口接话。

“更何况仲堃仪现在手握近十万大军,遖宿征战数月有余,势力大不如前,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那还不是只兔子,逼急了仲堃仪一旦他趁机挥军北上,你以为凭着遖宿留下的那点残兵败将能有几分胜算?”

—— 你们两人急着送死,还想拉着我做垫背!?

苏翰冷眼一扫,没好气地哼出一口气。见沈袁说错话,崔琳忙上前试图平复苏翰隐隐而上的怒火。

“沈大人也是一时心急口不择言,还望摄政王息怒,接下来该如何做想必您早已心有安排,有什么需要我们二人做的摄政王只管吩咐,我们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崔琳果真是个会说话的,见机行事的确比沈袁有头脑的多。苏翰收起锐利的目光,满意地瞟了眼崔琳,又掠过一旁的沈袁,没来由的拉下脸,冷哼一句不争气。

“此事不必操之过急,俗语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让敌人自乱阵脚,对仲堃仪这样的敌人只能智取,不能强攻”

“摄政王莫非已有良计?”

“是人就总会有弱点,他仲堃仪也不例外,二位可要猜猜那仲上大夫的软肋是何啊?”

崔沈二人面面相觑,难得心有灵犀忽然想到一处,几乎不约而同脱口而出。

“... 王!——”

“嗯?”

恐他二人说错话一时泄露机密,苏翰忙拉长嗓音抵住还未来得及说完的话。

“臣失言!”

“有些话,记在心里就够了,若说出来岂不无趣?”

“摄政王所言极是”

“可王上最近总不吃不喝,着实有些难办啊... ”

沈袁一开口,崔琳心底一通暗骂此人怎如此不开窍,真真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就想个法子让他吃让他喝!如此简单的事情难道还要让我亲自动手不成!?”

“摄政王放心,此事便交由臣与沈大人,绝不让您为此忧心”

两人又一次互相看对方一眼。而这次崔琳在沈袁眼中读出感激,沈袁却在崔琳眼中只读出六个字

“给我闭嘴,傻子”

——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闭嘴就闭嘴

沈袁撅嘴,一脸的不服气

—— 反正我就不承认我是傻子谢谢

沈袁心里如是说。

———————————————

钧天立国三百一十六年,天枢归降于遖宿,遖宿王毓埥特封苏翰为天枢摄政王,接管朝中一切政事。六月初六,正属盛夏三伏天,王宫突然传旨以叛国罪为由废除仲堃仪天枢上大夫一职,追封苏翰之侄苏严为天枢上卿。此旨一下闹得满城风雨,百姓皆知原天枢上大夫仲堃仪虽出身贫寒却深得圣心,一路高升直至今日上大夫一职,又听闻出身世家大族的苏上卿一直对这位仲上大夫心怀不满,平日里苏翰为人张扬高傲,从不顾及百姓死活,只一味谋取私利,而这苏严正是苏翰的亲侄子,一个死了多年的人若非仗着摄政王的势力,如何能从平民士子一跃成上卿?至于所谓的“叛国之罪”,俗语有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是无人可信,竟愈发觉得宫中那位摄政王此时颁布政令实在疑点重重。

六月二十四日夜,宫中传来消息,天枢王孟章驾崩。摄政王以先王生前曾与苏严苏上卿定下婚约为由,传旨将先王遗体葬入苏家陵墓。国丧三日,六月二十八日巳时三刻,由摄政王为首的朝臣百官皆身着丧服,头戴丧帽,乌泱泱人群密布,自王宫正门浩浩荡荡朝城外苏家陵墓走去,苏翰走在队伍最前方其次是崔琳与沈袁,再之后便是以官职高低为准则依次向后排开。一路白纸如漫天飞雪随风散去,哀乐不休不止响彻云霄,城中百姓纷纷涌上街头观摩这场声势浩大的国丧礼。百姓只知先王孟章年纪尚小,正值盛景好年华,本该拥有属于他的风华绝代,成就他的举世无双,可天不遂人愿,偏偏出身贵族帝王家,自古帝王多薄命,只盼来世寻个好人家,做一世平民百姓,过一份安稳平静的生活。

六月二十九日酉时二刻,苏家陵墓方圆一里外的土山上围满苏崔沈三大世家的私家军,隐于树林内的沈袁扒开纷乱错杂的树枝,一步一停朝蹲坐在土堆上的崔琳走去。

“你说姓仲的那小子真会来么?”

崔琳抬头看了眼沈袁,眉头一挑,慌忙拉人坐下。

“老实待着别乱动,万一出了点动静被仲堃仪或者他的人察觉,我们这么久的谋划岂不是功亏一篑?”

“哦哦哦,不乱动,我不乱动就是”

沈袁一听此话,也跟着谨慎坐好。荒山野岭,前方不远处又是苏家陵墓,惨白的月色凄清苍凉,遥遥坠于这方寸之地,偶有几只飞过的鸟,扑腾着翅膀掠过头顶上空一阵叫唤,就连拂面的风都是寒气袭人。沈袁忍不住咽了咽喉咙,手不知不觉搭在一旁的崔琳臂上。

“... 崔大人,你说这苏家的陵墓白天还挺壮观的,怎么晚上竟这么吓人?”

“都是埋死人的地方,修得好修得不好又有何区别?”

崔琳偏头鄙夷地瞧人一眼,却又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只得适当性地伸手拍拍那人的手,以做安慰之举。

“行了,别自己吓自己,咱们今晚都警惕点,若是耽误了正事可没办法向摄政王交差”

酉时,二刻过半。

崔琳目光紧盯着通往陵墓的唯一入口,尽管没有一丝灯火,只有透过阴霾注下的几寸月光与之相伴,此时除视觉外其他所有感官像是得高人指点皆被打通,灵犀通透。相较于苏翰,崔琳对仲堃仪的恨远不及那人,他确实打心底里不喜欢仲堃仪,因他的出身,因他次次针对世家利益,更因他为何能一次次摆脱险境然后一步登天成为上大夫。若是硬要将那种不喜欢归结于必须要人付出性命的代价,崔琳想,他其实是做不到的。

—— 但事已至此,木已成舟

无论是他崔琳,还是沈袁,更或者是苏翰,他们三人是仲堃仪和孟章无论如何都想除掉之人,三大世家与王上之间的是非恩怨已经纠缠太久,除此之外根本别无选择。

—— 对不起...

要怪,就到阴曹地府去怪苏翰吧

风中带着沙尘刺进崔琳双目,他皱起眉头伸手去揉眼睛。

“啪——”

一声极其轻微细小的树枝断裂声突然闯进他的耳廓,崔琳慌忙放下手,大气不敢喘一声,围在四周的人纷纷屏息凝神仔细查探前方。夜幕重重下,一抹黑影霍然闯进众目睽睽之中,身手敏捷矫健,一溜烟儿竟丝毫未曾停歇钻进了陵墓中。

—— 果不出所料!他竟然真的来了!

崔琳拍醒睡在自己手臂上的沈袁,默默佩服这人怎生连这种关键时刻都能睡着,随后一面传身边人去向苏翰禀报,一面示意周边人按兵不动,耐心等待时机。

酉时,三刻许。

黑影进入墓中迟迟未出,这边传令之人也还未回来,崔琳紧悬着一颗心,噗通噗通跳得比这一生中无数个时刻都要迅速,空气近似凝结成冰。

突然,那黑影再次出现在众人视线内,借着月光那人手中只抓了几件衾衣,赫然就是此前按苏翰要求故意放进棺椁中的孟章所穿过的衣衫。紧接着传令之人也恰逢时机的赶回来,伏在崔琳耳畔慎重回道。

“传摄政王话”

“即刻动手,不得有误”

——————————————

苏翰带人赶来时,苏家陵墓前正跪着一人。

那人一袭黑衣身量纤纤,被四五个人死死按在地上却仍然挺直身板,一副不卑不亢不屈不挠。苏翰缓步上前,崔琳和沈袁见他走来迎面而上。

“摄政王... ”

两人不敢抬头正眼瞧苏翰,一个个面如死灰沉默不作声。半晌,崔琳无法,只得回话。

“此人根本不是仲堃仪... ”

“我们,失败了”

—— 失败了...

三个字如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尖刀利刃狠狠刺进苏翰心口,他恼羞成怒,扬手对着崔琳就是一巴掌,吓得在场众人皆像做错事的孩子,一个个头快垂到地上,险些吓破了胆。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他一个人!而你们是一群人!如何竟连一个普普通通的凡夫俗子都抓不住!?”

这些时日他精心策划步步为营,几天几夜睡不好觉,有时太过疲惫困乏睡过去也会被噩梦惊醒。每每入梦他总会梦见自己置身荒野之外,近十万大军将他团团围困,面前站着黄衣男子,俊秀的容颜,高挑的身姿,手中举着那把明晃晃的佩剑款款向自己走来,男子笑得邪媚轻蔑,满面洋溢着刺目的得意。举剑,挥下,动作一气呵成,完美近乎挑不出半分缺陷。他自己人头滚落至地,肮脏的尘土飞扬,一层层荡在面上,男子依旧冲他得意的笑着,然后嘴唇微动化出两个字,生生刻入他的心里。

“报应”

—— 这是他苏翰的,报应

“说!仲堃仪在哪里!?”

苏翰不顾一切疯了似的从地上捡起一把剑,他面部扭曲近乎狂魔,挥剑抵在被众人按在地上的“黑影”,这个仲堃仪的替身。

“我不知道”

那人抬头,回给苏翰干脆利落的四个字,像梦里的男子一样得意的莞尔一笑。

光明正大不惧生死的浅浅一笑。

“你到底说不说!?”

苏翰怒气全盘爆发,如一头凶猛的恶兽张牙舞爪挥剑击下去。

“嚓——”

剑端惊险的划过那人脸侧,只一瞬面庞便裂开一道腥红的痕迹,源源不断向外淌着血。

“我说了”

“我不知道”

剑锋凛冽迅猛从那人细软的脖颈处划过,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洒落一地。

—— 一击毙命

苏翰一把将沾染血渍的剑仍在地上,他回头,如夜的魅影,笑得惊魂摄魄。

“带上来... ”

无人敢动,无人敢出声,硕大的陵墓前是死一般的寂静沉重。

“怎么?我的话也不管用了?把他给我带上来... 带上来!”

崔琳肿着半边脸,尽管被此时不知是否真正疯魔的苏翰惊到,却仍是强行安抚紊乱的心,上前制止道。

“摄政王,他身子虚弱,不能再——”

“你再多说一句话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 ... ”

崔琳心一沉,脱口而出的话又一次堵回口中。他侧头冲一旁的下人点头示意,那人见状这才动了动站得僵硬酸软的身子朝临时搭建的军营走去。

半晌,两人左右互相搀扶着一人从远处走近,随着火光的逐渐照亮,那人的模样也愈发清晰可见,缓缓地,他被带到苏翰面前,墨色的长发,玉似的容颜,那双明若秋水的双眸掩于额前细碎的刘海下。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仲堃仪带着虎符去了哪里?”

孟章环顾四周大抵也算摸清了情况,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肯放下。他挑眉,抿唇浅笑如浴春风。

“要本王说多少次答案都是一样,本王,不知道”

“苏翰,你费尽心机做得这出戏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就和你这么多年的野心一样,皆不过是黄粱一梦... ”

“你给我闭嘴!”

苏翰猛地抬手掐住孟章纤细的脖颈,根本无须用力,只稍稍动动手指头就能一把掐死眼前人。

“当初要不是我,你以为凭你孟章就能登上天枢王的宝座么?是我给了你无上尊荣,是我给了你富贵一生,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可是你做了什么?你背叛了我,背叛了世家,和一个小小的卑贱的仲堃仪联起手来对付我”

苏翰手腕提力,孟章顿时只觉口中空气稀薄,压抑着快要喘不过气。

“你想死,那就死好了,横竖我也会死,这里所有人都会死,黄泉路上大家一起做个伴!”

“住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嘶喊穿破空气响彻上空,众人回首,只见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正缓缓向此处行来。苏翰瞪大双眼紧紧注视那令他日想夜想朝思暮想的男子,浑身热血流淌激动澎湃,他松了松掐紧孟章的手,大量空气涌入口腔,孟章得以解脱贪恋的深吸一口气,目光流转间跟着望向款步而来的那抹身影。

—— 仲堃仪

仲堃仪攥紧手掌,杏色的指尖深深刺入掌心,鲜红入目。他强行安抚恨不能将那人碎尸万段的心绪,冷言回道。

“放了王上,苏翰,你要找的人是我仲堃仪”

“放了他?好啊”

苏翰猖狂地扬头一笑,手中力气一紧,孟章瘦弱的身形跟着一阵颤动。仲堃仪慌忙间乱了神,他向前猛冲了几步,却被苏翰加紧力道的手硬生生挡在不过几步之外。

“... 你想我怎么做?”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何必明知故问?”

仲堃仪下意识地握紧右手掌心的虎符,怒目圆睁瞪着不远处的苏翰。

“交出来,我就放了他”

“... 苏翰,你若是敢食言,我仲堃仪就是算死也绝不会放过你”

“废话少说,崔琳你去接一下”

苏翰算是彻底捏住了仲堃仪的把柄,此时他正洋洋得意,见崔琳在侧,便随口命他将虎符取回。

崔琳走近时仲堃仪才发现他脸颊一侧高高肿起,退去昔日风光无限如今一身狼狈,令人可悲可怜。他抬手迟疑片刻回眸却看见苏翰手中的孟章,只得狠下心来将虎符交于崔琳。

“现在,可以放了王上吧”

“可以”

终于得到想要的东西苏翰简直欣喜若狂,可如此难得一遇的机会若是不好好整治眼前这对让自己受尽侮辱的“苦命鸳鸯”,他苏翰又如何肯善罢甘休?

“站住”

仲堃仪心头一紧。

“... 你还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给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个教训罢了”

苏翰举起另一只空闲的手,周围多年培养的私家军赫然得令,一个个将弓箭对准不远处的仲堃仪。

“苏翰你无耻!”

“无耻?”

苏翰冷哼。

“你要是受得下这些箭,我就放你们走,还你们一个安稳人生”

“... ...”

孟章闻言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挣脱苏翰的魔爪,奈何他久病缠身,加之最近身心乏力疲惫不堪,根本毫无力气可言,他只得侧头将目光投向仲堃仪,那涌动着水光的眼眸中写满了不能,可仲堃仪却像失明的盲人般对此视而不见。他向孟章展开一笑,是三秋桂子浸透着花香,馥郁芬芳。

接下来的一幕,无论是孟章还是仲堃仪,亦或是在场所有人,都将这如炼狱一般的场景深深印刻在脑海之中。

————————————————

一箭,中左肩,仲堃仪迈出一步。

一箭,中右腿,仲堃仪再次迈出一步。

短短不过方寸之地,仲堃仪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忍受将自身当活靶的折磨,一步步迈向那人所在处,只为离他更近。

血腥气一度扑面而来,在湿热的空中交织荡漾,黄衣被浓稠的鲜血侵染,刺得仲堃仪遍体鳞伤鲜血淋漓。

—— 快了...

—— 就快了...

锥心刺骨之痛比起当初听到那人驾崩甚至还要送入他人陵墓,葬于他人身旁时根本不值一提。仲堃仪身再痛,可心却是比任何时候都要欣喜不已。

—— 还好,他还没死

—— 还好,他还在世

只要还活着,哪怕断臂断腿,他仲堃仪都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这条路,终是抵达终点。仲堃仪走到苏翰身前时身上已中十支长箭,他笑着,血顺着嘴角蜿蜒流下。

“... 我做到了... 放了他... ”

“疯子!”

苏翰一脚将仲堃仪踹在地上,他闷哼一声,吃痛的无力向身后倒去。苏翰松开扣紧孟章脖颈的手,随即如获解脱的他拼尽全力冲向血泊之中的仲堃仪。

“为什么不走?”

“王上... ”

孟章将仲堃仪从地上小心扶起,他难得再次红了眼,莹莹水珠将要夺眶而出。

“我不是叫你走么!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不走!... ”

孟章嘶喊着,褪去以往的老成持重故作成熟,此时的他像个顽固的孩子紧紧攥着仲堃仪胸前的衣领一声声质问仲堃仪。

与其说他在质问仲堃仪,不如说他是在质问他自己。

—— 如果当真像苏翰编造的谎言那样他孟章早些断了这条命,或许现在他也不必亲眼看着他承受如此痛苦

“王上... ”

仲堃仪试图缓和这种巨大的悲痛,他颤抖着那满是血迹的手抚上孟章消瘦的脸庞,拼命挤出一抹柔和的笑,如冬雪初融暖阳润心。

“... 微臣已经错过一次,又怎会再错过第二次”

仲堃仪吐出一口血,却仍在强装镇定,他想对眼前人说一句心里话,他怕如果此时不说可能这辈子就再也说不出口,临死前仲堃仪不想抱有遗憾,他想了想,避开箭身将孟章缓缓贴近自己。

“王上... ”

他伏在那人耳侧,像在说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微臣心悦您”

孟章一震,毫无血色的面庞透着惨白,不可置信的颤抖声音,不顾一切再次追问

“... 你说什么”

“... 我说,仲堃仪心悦孟章”

他就这么死死盯着仲堃仪满面血渍的脸庞,用近乎不成语调的声音一遍遍重复着。

“不能死... 不能死... 仲堃仪你不能死!...”

“王上”

他将孟章滑过眼角的泪擦干,撩开那略显碍眼的重重刘海,仲堃仪在孟章额前落下浅浅一吻。

“若是就这样结束一切,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

“不会的... 不会的... ”

“就让微臣黄泉路上,再陪王上走一程”

—— 就让我仲堃仪,再陪你孟章走完这最后一程

评论(18)

热度(39)